前兩天P3R的後日談DLC Episode AEGIS終於發售了，我在家茶不思飯不想暴打18小時通關。打完DLC我又覺得不過癮，我又跑去把P4G買來又打了一次。P5R我實在是沒有勇氣打了，上次打了我80個小時，到現在都還Beneath the Mask魔音繞耳。再加上我對遊戲內容都是3分鐘記憶，雖然去年才打了，但已經忘光了（驕傲）！所以今天的文章可能只有一點點涉及P5。
一直以來我都向周圍朋友按頭安利Persona系列，都煩了（被他們煩），所以我決定換個角度，想想這遊戲我整天說好好好，它到底好在哪兒。我想來想去決定從神話隱喻這個切入點開始深入研究。
P3設定
俄耳甫斯
俄耳甫斯是P3主人公的人格面具。說起俄耳甫斯這個名字我可能沒印象，但他故事太有名了，以至於小時候文盲的我都聽說過。
俄耳甫斯是個音樂家，琴藝高超到可以艷壓塞壬，彈得塞壬跳海自盡。他的妻子歐律狄刻也迷醉於他的琴聲，但不幸的是她在婚宴上被毒蛇毒死。俄耳甫斯跑去地獄，用琴聲打動了冥王，冥王答應他可以帶歐律狄刻回到人間，但離開地獄之前千萬不能回頭看他的妻子。就快要離開地獄的時候，俄耳甫斯忍不住了，他太想她太愛她了，他回頭看了一眼，結果歐律狄刻立刻落入了無底深淵。
俄耳甫斯身上有幾個關鍵詞，凡人、重感情、衝動，他踏入地獄展開冒險的行為，確實很符合大阿爾卡納「愚者」的定義。同時他也是一個悲劇角色，他即使是闖入地獄也無法改變妻子死去的現實，在這層上，他又和死亡密切相關。
來自塔納托斯的死亡隱喻
遊戲裡對俄耳甫斯的設定其實並沒有展開，甚至也沒有出現歐律狄刻的形象，甚至是作為人格面具也沒有。但是他與死亡的關聯體現在了俄耳甫斯和塔納托斯的二位一體上。在神話故事中，死神塔納托斯作為黑夜女神倪克斯的兒子，在遊戲中則作為其使者的形象出現。
在遊戲一開始，塔納托斯便撕裂了俄耳甫斯，展現了其強大的力量。但這裡似乎也是一種死亡的結局無可避免的伏筆。
關於倪克斯
倪克斯作為不可戰勝的黑夜女神，確實不會給人留下什麼好的第一印象。甚至一度在沒有後日談補全設定的時候，倪克斯被渲染成全遊戲（甚至是全P系列）最邪邪神。畢竟其他的Boss只是想人類活在虛幻中，倪克斯是想讓全人類死啊！
後日談中，看到真相的主角團發現，其實有惡意的並不是倪克斯，倪克斯只是在回應人類對死亡的幻想。而主角選擇封印倪克斯，是為了讓人類不再去觸及她，這也就是為什麼最終主角團不得不戰鬥的，並不是倪克斯，而是人類對死亡的渴望具象化形成的厄瑞玻斯（在神話裡是倪克斯的哥哥，也是黑暗的化身，意指人類最深最黑暗的渴望）。
P4設定
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
伊邪那岐是P4的主人公的人格面具，而伊邪那美是最終大戰的Boss，如果你不知道，那你肯定跟我之前一樣沒能打出真結局，快去重新打。我打完遊戲去查了這兩個神。
類似於所有神話系統中的創世神，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這對兄妹兼夫婦，創造了眾神，但是伊邪那美在生火神的時候去世了，去了黃泉國。伊邪那岐思念她，於是跑去黃泉國想要帶她回到陽世。伊邪那美說好，我去找黃全國國王交涉一下，但你不要偷看我。但是伊邪那岐等來等去等不及了，於是偷看了伊邪那美，但是他看到的是驚悚的死亡景象（按照書中的描寫，和P4最後大戰時伊邪那美的終極形態差不多），所以伊邪那岐被嚇跑了。伊邪那美勃然大怒，追著伊邪那岐來到黃泉國的入口黃泉比良坂，並在那裡發生大戰（互扔桃子之類的）。最終伊邪那岐用石頭封印了這個入口，並且在分別之前，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互相詛咒，伊邪那美此時已經是死亡的化身，說道：「我每天要殺你世界的1000個人」，伊邪那岐此時很像小學時候喊「反彈！」的我們啊，他說：「那我就讓我的世界每天出生1500個人。」
說實話這故事我只閱讀文字，看完我覺得莫名其妙。但這畢竟是神話故事，在神話對抽象概念的擬人化中，是不帶有褒貶含義的。所以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其實單單純純只是象徵生命的誕生和消亡，以及暗指這兩者的矛盾和不可調和。
生與死的矛盾
其實生和死在故事裡並不是一開始就互相矛盾的，甚至「死亡」是伊邪那美成為死亡女神之後才出現的概念，在那之前，黃泉國只是往生之人的居所。但是同時作為創造之神的伊邪那岐，看見伊邪那美的「死亡」面貌之後，他感到了這種不可調和，於是他離開，並且在黃泉比良坂發生戰鬥。伊邪那美的所謂「詛咒」，也不過是無法避免的自然現象，而「誕生」的力量能化解這樣的「詛咒」，這就是在指代生和死的輪迴。
但是生和死這個主題被P3給討論掉了，於是P4的設定就移花接木，把生和死的矛盾換成了真實和虛假的不可調和。這樣的不可調和也不是在遊戲初期就發生的，和俄耳甫斯一樣，作為「愚者」大阿爾卡納的伊邪那岐，當主角團戴上眼鏡看到迷霧下面的虛假，並且堅定地選擇己方的正義，才可能真正真正發現這種不可調和，與伊邪那美發生決鬥，這也就是為什麼只有真結局可以和伊邪那美發生戰鬥的原因。
禍津伊邪那岐
古事記中記載，從黃泉國返回的伊邪那岐進行了禊祓，也就是袪除污穢的儀式，而這些洗下的污穢變成為了各個禍津神。雖然沒有禍津伊邪那岐這樣的說法，但是我認為可以將其簡單理解為沒有經過淨化的伊邪那岐。
持有禍津伊邪那岐人格面具的足立透便是這樣的形象，他是遊戲中的「小丑」阿爾卡納，與「愚者」相似（這就是為什麼同為伊邪那岐的原因），但「小丑」更有一種裝傻的陰謀感。足立透比主角團更早看清真相，但他決定融入黑暗與虛假，也就是決定「不進行淨化」，我認為這就是禍津伊邪那岐的設定出處。
數千詛咒和數萬箴言
如果說P4遊戲有什麼終極高潮，我覺得是主角團在黃泉比良坂的最終決戰中，面對伊邪那美的「數千詛咒」技能連發，主角通過覺醒出伊邪那岐大神，使出了「數萬箴言」超級大招。
其實這裡的「數千詛咒」和「數萬箴言」便是指代神話故事中在黃泉比良坂發生的「死1000人」和「生1500人」的對話。在神話故事裡，伊邪那岐用數萬箴言誓要用生的力量來對抗死的循環。這在遊戲中自然指代為了終極真相，主角團的堅定的意志。
俄耳甫斯和伊邪那岐
在我了解了神話故事的原型之後，我便產生了一個疑問。在神話背景下，P3主角的人格面具俄耳甫斯和最終Boss倪克斯的差異，顯然和P4主角的人格面具伊邪那岐和與之平級的伊邪那美，要大得多得多。
像前文講到的，在遊戲中，俄耳甫斯作為凡人，最後難逃死亡命運。而伊邪那岐，與和他平級、和倪克斯同樣象徵死亡的伊邪那美作戰，好像在玩家看來才合情合理。為什麼P3選擇遠遠不及伊邪那岐的凡人角色作為主角的人格面具，卻要最終面對甚至比伊邪那美更強大的倪克斯？
回到遊戲設定中那個不可調和的矛盾基點來看，P3講的是與人類集體無意識中對死亡的渴望的對抗，而P4則是講和集體無意識中對真相的漠視、以及「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」心理傾向的對抗，也就是「生與死」和「真與假」的矛盾。但是「生與死」的矛盾是自然規律，這是凡人不能對抗的循環，人能做的只有消除「向死的渴望」，像是後日談中所講到的那樣。但「真與假」並不一樣，虛妄並不是不能打敗的東西，就像是「對死亡的渴望」，人們也有對「虛假的渴望」，在P4中人們選擇相信電視中添油加醋對新聞，在後作P5R中也講到人們會貪戀創造出的虛幻現實，但人對真實的追求必然可以消滅虛假，這不是無法打破的自然循環。
俄耳甫斯面對愛妻死亡的命運，正如遊戲中俄耳甫斯面對倪克斯，就像凡人面對必將面臨死亡的無能為力。而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對抗表達的則是，人們面對真實和虛假時擁有選擇的權利和能力（遊戲有這麼多結局分支也是這個原因），這便是兩者平級的原因。
其實在P3遊戲中，除了過場戰鬥，主角們其實並沒有和倪克斯發生大的衝突，而在後日談更是引入了主角團和厄瑞玻斯的戰鬥，這便傳達出「面對死亡，人不可能選擇對抗死亡本身，而只能與自己對死亡的恐懼或是渴望一戰」這樣的信息。
神話升級
俄耳甫斯的自我犧牲
在神話中，俄耳甫斯因妻子的死亡終日鬱鬱寡歡，即使在他被殺掉之後依舊在呼喚歐律狄刻的名字。
在遊戲中，雖然俄耳甫斯沒有能夠超越自己的悲劇命運（具體體現在主角團的每一個人都曾經面對過至愛的死亡），但象徵俄耳甫斯的主角，雖然他作為一個凡人，他並不擁有與死亡對抗的力量，但他通過自我犧牲，避免了即將到來的巨大災難。這便與神話故事中無法理解生與死的矛盾的俄耳甫斯形成巨大對比，遊戲中的俄耳甫斯雖然依舊是一個悲劇人物，但超越生死和自我的感悟，使這個悲劇成為了一個崇高選擇。
伊邪那岐重回黃泉比良坂
在神話中，伊邪那岐選擇從黃泉國離開，穿過黃泉比良坂，回到生者的世界。
但遊戲中，主角團為了尋找伊邪那美，進入黃泉比良坂，最終來到黃泉國，與伊邪那美發生戰鬥。在神話中，伊邪那岐是因為無法接受生與死的不可調和，而選擇逃離黃泉國。而主角團主動逆行進入黃泉國挑戰伊邪那美，這一點可以看作是對伊邪那岐故事本身的昇華，更體現出對真相的堅持。
另外，這場戰鬥本身也有昇華意義。在神話故事中，伊邪那岐通過對黃泉國的封印這樣的消極行為來保護陽世，而主角團的主動向伊邪那美發起挑戰的行為更有積極意義。
寫在最後
我和GPT聊這個話題聊了一上午，成為我近期滿足度最高的聊天（雖然途中它提供信息告訴我遊戲中的大反派是花村陽介）。為什麼說女神異聞錄天下第一哈，從這些神話的隱喻和改編中都可見一斑。
下一篇文章來講講榮格講的「人格面具」「陰影」和「原型」和遊戲設定有什麼關係。
（等著吧！）